彼岸纤草

别难过,你是温暖我的灯火



“研修医,这是第二次了!你在拿患者的生命开玩笑吗!”

从手术室出来的护士们被镜飞彩医生的严厉吓到,匆匆逃窜,临了不忘回头瞥一眼倒在地上的宝生永梦医生。


长达七小时的脑补血管瘤摘除手术在飞彩医生的指导下进行得十分顺利,在进手术室前指定永梦主刀,虽然一再推脱但最终飞彩还是站到了副手的位置。

这例病症在日本为首例,世界医疗卫生组织中唯有英国一例治疗成功的病例,而日本能位列第二,完全是因为病例的研究成功是由圣都大学附属医院外科主刀医生镜飞彩与现实习医生宝生永梦两人联手分析与实验。

这是在日本进行的首次手术,也是为世界展现日本医生高超技巧的最好时机,而镜飞彩医生却把这机会让给了宝生永梦。

“我的机会还多得数不胜数,而研修医不一样,他比较笨,这是作为指导医师的责任。”这是飞彩的原话。


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血管瘤压迫神经,在最关键的一步就要下刀时,全手术室眼看着宝生永梦医生往地上直直地摔了下去,镜飞彩医生猛然皱眉,一把接住了将要摔倒的永梦,另一只手快速地抓住了将要切断神经的手术刀。

宝生永梦猛然苏醒,意识到差点闯下大祸的他立马退到一边,静静看着手术的完成,而飞彩只是白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未说出口。

原本五小时可完成的手术因为宝生永梦医生的昏头昏脑而延续到七小时,神经紧绷的飞彩医生退出手术室后脸色依然变得苍白,额头上的汗珠不住地滴落。

“觉得游戏好玩就回去!别在我外科再待下去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一旁的宝生永梦医生一直在鞠躬道歉,飞彩长舒了口气不再看他,摘下口罩扬长而去。

“要时刻清楚你在做什么,就算你是患者,在别人面前你也照样是个医生。”

宝生永梦慢慢抬起头,满眼泪光地看着飞彩医生走远的步伐。

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绝望。


“大我!我的睡衣为什么在外边挂着!”

“啊疼——你要死啊!”

花家大我不得不承认,自从西马妮可改造了房间以后,他的安生日子就到头了。

先不说她成天缠着自己打倒M,一天起码有五十多回在自己耳边重复“哟哟哟你打不过他吧~”这样讽刺的话,只要她一不开心或者吵架一没理,拳头就紧接着落在大我的脸上,所以直接间接地导致大我的脸一直没恢复过。

“我问你话呢!我的睡衣为什么在外边!”妮可气冲冲地跑到诊室,嘟起嘴质问着眼前佯装看报纸的无证黑医。

“不在外边在哪,难道还在我床上不成?”大我抬眼看了看妮可,发现气势不对便赶紧咳嗽了两声。

“砰—”一记拳头不偏不倚地落在大我的脸上,还没来得及喊疼的他被妮可的话堵住——

“死变态!臭老头!真是不要脸!”

被骂的大我有些不爽,狠狠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你骂谁呢!小屁孩!”却又因为妮可下手太重不得不捂着自己发疼的脸颊,“我是看你睡衣太臭了好心帮你晒晒,这么多天都没太阳了!”

“你还有理了?挂在街边你存的什么心思!”

“什么叫挂在街边,那里太阳好!空气流通!不要让别人被你睡衣的臭味恶心到了!”

“你%@;*·##$!!去死吧!!!”

诊室里前所未有的吵闹,屋外阳光正好。

“死老头!永远打不过M的笨蛋!!!”

粉色的睡衣在光芒中闪耀,时而随着风一起摇摆着。

偶尔经过的公交车喧嚣着长而尖锐的声音,刺激着耳膜。


街道一往如常。

帕拉德漫无目的地走着,bugster感受不到什么温暖什么安心,他们的世界对于颜色的感知都只是微乎其微的。

帕拉德喜欢楼顶,那里能让他感受到风的呼啸,这让他清爽很多。

“好无聊啊Graphi……”帕拉德的嘴一时停住,他往身后望了望,只有很多废弃的材料。

帕拉德叹了口气,他还是无法忘记Graphite,或许也是Graphite对他太好了,好到他有点怀疑这一切都是假象。

Graphite是陪了他五年的bugster,亦是陪了他十五年的人类。

他们一开始都是人类而已,两个彼此相异的灵魂互相交汇,彼此包容,然后咬合成一个共同前进的齿轮。

帕拉德并不觉得有多不幸,只是成为bugster以后,很多感情都丧失了,就像从来没有过一样。他还记得Graphite,Graphite也记得他,再一次回到彼此身边,而已。

Graphite再也没有反驳过他,就像下属一样,听话,无怨无悔。实话说,帕拉德很讨厌这样的Graphite。

Bugster就是死人而已,要什么感情。

于是帕拉德想尽一切办法限制Graphite的行动,绞尽脑汁让Graphite讨厌他。

帕拉德成功了,Graphite有了野心,独自一人不愿意被践踏和被冷落的野心,独自一人去征服这个世界的野心,独自一人去单挑五个LV.5的骑士。

他也死了,死得轰轰烈烈。

他不指望那个檀黎斗能做什么,本来也就是他给Graphite下的套,为了合作,他必须忍。

现在好了,和檀黎斗那个神经病撕破脸,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帕拉德把身子往后一仰,顺势躺了下去。

阳光真好。


“镜医生,这是您的芒果蛋糕。”

飞彩微微笑了笑。

“飞彩!!”飞彩慢慢地切开一小块蛋糕,用叉子插起送进嘴里,细细品味了一会儿后满意地舔了舔嘴唇,这才抬眼看去。

来者是poppy,看她气势汹汹的阵势,飞彩不用想就知道原因。

“飞彩!你又对永梦说什么了!”

“研修医?”飞彩低头又切起蛋糕来,“他又怎么了?”

“永梦从中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现在一个人坐在房顶上哭呢!”

听到“哭”这个字,飞彩心下一紧,却冷笑了一声,“研修医真爱哭啊,比小孩子还幼稚,这种人还是早点离开吧。”

“飞彩!你这种态度真是令人讨厌!”

poppy留下这句话,气冲冲地往楼下走,只留下飞彩一个人静静地吃着蛋糕。

飞彩冷哼一声,气愤地把刀往蛋糕上一插。

房间里死气沉沉的,患有游戏病的患者刚刚出了院,脸上带着微笑。


“啊!疼!”

花家大我与西马妮可的打闹停歇基于西马妮可碰到了花家医生的实验瓶碎片,不偏不倚正好扎进妮可的手背。

“死老头!!你为什么不收拾你的碎片!你知道有多危险吗?!”妮可的眼睛里带着泪光,眼看着沉积在眼角的泪就要滑下,花家医生轻轻抹去女孩的泪滴,转眼拿出药箱,细心包扎起来。

妮可撇起嘴,哼了一声。

“活该!谁叫你不看看周围!臭丫头!”花家大我猛然骂出这么几句话,却没有得到骂声的回应。

抬头再看,妮可没有逞强,只是显得有些难过。

大我有点震惊,思考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真的是活该。”妮可低下头去。

手上的动作放慢了些,大我将妮可的手拍了拍,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别难过,你是温暖我的灯火。”

“……哼”妮可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臭老头……


檀黎斗从来没这么镇静过。

偌大的房间没有太多陈设,简单的沙发和吊床在角落孤零零地立着,唯一占地方的方桌上放眼望去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黑暗把房间笼罩得更加沉闷,只有荧幕淅淅点点的光方才看得清檀黎斗自己的脸,电脑发出“嘀嘀——”的断续响声,让檀黎斗的心情变得异常烦躁起来。

也许是因为帕拉德的存在,才让他觉得这个房间有点什么生气,虽然天天拌嘴吵架互看对方不爽,话说回来也是一种气氛。现在帕拉德跟他撕破脸,他一时间真想不出什么办法让他回心转意。自从父亲入狱后他一手承担起整个幻梦公司的运转,他也累得临近崩溃了。

他受够了,所有这一切,他讨厌做游戏,游戏让他恶心,反胃。

檀黎斗不想杀人,他不愿意杀人,九条贵利矢的死毫不夸张地说是个意外,檀黎斗当时的想法只是把他打到终身残废或是无法恢复意识的植物人,只要不把秘密透露出去就够了,结果弓箭x僵尸的力量太大,再加上贵利矢以残血对抗,看到他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檀黎斗愣住了。

“法医先生,对不起了。”檀黎斗从嘴边挤出几个字,这才发现很久不与人沟通,话都不是太会说了。

檀黎斗决定出去转转,顺便把帕拉德提回来,没有帕拉德的游戏机声音,檀黎斗有点不够习惯。


“镜医生,明早八点安排有一场腹腔手术,副手是……”弦月顿了顿,感受到飞彩冰冷的目光后,呼了口气又接着吐出几个字,“宝生永梦医生。”

没有想象中的惊讶,镜飞彩淡淡说了声“哦”,很快便沉静了下来。

弦月下了电梯,看到电梯又升了上去,她歪了歪头,忽然知道了什么。


不知不觉已入夜。

怎么这么晚了,檀黎斗自嘲道,前方有车灯明晃晃的,照得他有点睁不开眼。

帕拉德那家伙,最喜欢在屋顶待着,兴许是不喜欢房间的昏沉,才会撕破脸跑出来吧。

为什么要骗自己……檀黎斗摇了摇头,不过这个理由意外地能被自己接受。

辗转反侧了众多林立的高楼,依然寻不到帕拉德的身影,在檀黎斗几近放弃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什么声音。

这声音是…哭?有谁在哭吗?

一向不关心人间世事的檀黎斗一反常态,只是慢慢走近黑暗的角落,晚风让钢筋又冰冷了几分,在确认一个瘦弱的身影后,檀黎斗停了下来。

灯光恰好照到这边,檀黎斗看清楚了哭声的来源——帕拉德。

只是微弱的抽泣,在檀黎斗看来这都是在帕拉德身上决不可能有的动作,他了解的帕拉德聪明要强有尊严,在要面子这一点上他绝对不输于那个叫镜飞彩的。


他第一次遇见帕拉德,是父亲刚入狱的那天。微雨,风打在脸上,像划在心上。

彼时的檀黎斗低着头走在路上,他只觉得自己就像个废物,什么忙都帮不上。

耳边传来游戏机的响声,檀黎斗只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人,瘦小的影子让他有些心疼。

“Level completed——”的声音从游戏机里传来,檀黎斗看着眼前的人慢慢把头抬了起来,一双澄澈的眼透出不一样的光彩。

“你好,”檀黎斗蹲了下来,“我的名字是檀黎斗。”

帕拉德眨了眨眼,把头埋了下去,“我找不到我的朋友了。”

“以前的我或许可以帮你,可惜现在的我和我的家族已经无法做到那么多了。”

帕拉德抬起头,咬着唇等着檀黎斗说出下文。

但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见檀黎斗没什么反应,帕拉德先开了口,“一辈子活在父亲的阴影中吗,新社长先生。”

乌云漫天,雨越下越大。

檀黎斗愣在原地,他被这个少年猛然的一句话震住,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他的话,面前的少年放下游戏机直起身,跪在地上伸出手,顺势揉了揉檀黎斗湿透的发。

“新社长先生,失败不算什么,”帕拉德笑了笑,“别难过,你是温暖我的灯火。”

帕拉德高挑白净,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额角稍长的发的阴影遮住长睫毛,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点点英雄的仗义又有一点点少年的害羞。


城市的灯光嚣张又喧嚷地在他身边亮起,取代了当年的炮火。五颜六色的招牌照亮城市每个角落,但他的人生始终是黑白的,甚至始终是一出默剧。他不能期待,不可言语——太多话会搅动人生无法承受的沉痛与悔恨。

而面前这个脆弱的少年改变了他,让他从父亲的阴影中全然走了出来,说他是振兴整个幻梦公司的人也不为过。

檀黎斗这么多年以来再没有这样心疼过,这样为一个人窒息的感觉快要要了他的命。

檀黎斗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挪步到帕拉德身边坐了下来。

帕拉德并不是多么迟钝的bugster,从檀黎斗来到楼顶之时他就明显感觉到,那是他。

帕拉德只是不愿意停下,他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难过Graphite吗?不是的,于他来说早就失去了感情,难过被抛弃?那是自己选择的分离崩析,待在檀黎斗那个神经病身边迟早自己都会发疯,他在难过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是想好好哭一场,哪怕只是宣泄一下永远无法回到过去的人类之身。

帕拉德哭得有些混乱,匆忙之中一把抓住了身边人的手,头却埋得更深。

“没事的帕拉德,回来吧,”檀黎斗把手慢慢搭在帕拉德头上,像当年他对自己一般,轻轻抚摸着帕拉德,“别难过,你是温暖我的灯火。”

帕拉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破涕为笑。

少年的泪痕还没干,笑容被城市的灯火照的更显可爱。


车疾驰在夜半的无人高架桥上,两旁高楼林立,零星的窗口透出光来,连成这座城市仿佛可触摸的星空,似有熟悉的、亲切的、无可替代的家的温暖。

永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无论努力多少年,还不及自己游戏病发作猛然的昏迷。

他明明努力过,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儿科、外科,所有科他都拼尽了全力,到最后,还是他给飞彩添了麻烦,差点让患者陷入生命危险。

永梦觉得有什么东西横在心间,难受却又吐不出来。

是他,一切都是他,他没有办法原谅二次失败的自己,为什么,都是因为这个游戏病,这个根本不知道何时发作的病毒。

都是他,一切都是他。

永梦喉咙痛得发紧,眼眶涨热,捂着嘴无声地哭泣。


换好常服的飞彩早就站在永梦身后,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是他太严厉了吗,对一个实习医生。

忽然一阵不安涌上,飞彩吃痛地捂住胸口。

永梦没有任何意识,只是内心的难过快要吞噬了他,压得他越来越难过。

“你的软弱和顺从是这个世界用来蹂躏你最有利的武器。”

飞彩走到永梦身边,双手插在裤袋里。

永梦没有说话,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木一般,转过身紧紧拽着飞彩的衣领,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飞彩下意识伸出双手把永梦搂紧自己的怀里,任由永梦在怀里抽泣着道歉:“对不起!飞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滚烫的泪水,一直流到飞彩的心里。

飞彩闭上眼,微微笑了笑,把头靠在永梦的头上,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没关系的研修医,这是最后一次了,你的病我来治疗。”

“别难过,”飞彩伸手揩了揩哭得喘不过气的永梦的眼泪,“你是温暖我的灯火。”

大街小巷的水洼中都倒映着或明或暗的路灯,像是闪烁于地面的星辰。


别难过,你是温暖我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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